Performing Arts and Literature

文學、電影、劇場、表演、藝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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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 Hong Kong

朝花夕拾

2006-08-24

怎樣的文化政策?(二)

終於讀完了《賴聲川的創意學》,掩卷時想起又上火線的西九發展計劃。

書中最後一節講「創意如何成為一種產業?」其中有幾句賴聲川以黑體字強調的話:

「如果我們發展得出純粹的創意,它將是具有無限可塑性的經濟潛能:但如果我們刻意為經濟效益而發展創意,它將很難被開發出來。這又回到動機問題。」(頁344)

香港政府發展西九的動機是甚麼? 這是一個很本源的問題,也能見到政府文化政策的本源。讓我們來看看文件對西九的描述(2006年4月7日民政事務局在立法會提交的「香港的文化政策」。)

政 府 發 展 西 九 龍 文 娛 藝 術 區 (“西 九 ”)的 政 策 目 標 :
是 發 展 一個 世 界 級 的 文 娛 藝 術 區 ---一 個 既 匯 聚 本 地 文 化 特 色 和 文 化 傳 統 ,又 能 開 拓 國 際 視 野 的 新 天 地 , 以 豐 富 香 港 及 鄰 近 地 區 人 民 的 文 化藝 術 生 活 、 創 造 就 業 機 會 、 促 進 旅 遊 業 發 展 , 以 及 使 香 港 成 為 世界 級 的 文 化 大 都 會 。

豐富人民的文化藝術生活是目的之一:但這需要文化藝術教育的配合,現時香港的文化藝術教育如何? 市民的水平能否配合這些硬件? 前一陣子聽說有觀眾在文化中心欣賞「歌聲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時帶了個香噴噴的漢堡包進場,或許打算開場前吃。而我在聽小交古典音樂會時,父母拿出餅幹和巧克力給子女吃點心。西九有了硬件,觀眾對藝術的欣賞與理解,進博物館、演藝場地應有的態度行為。並不是一天就能建成,而這些我們的文化政策又做了些甚麼?

甚麼是好的文化藝術? 西九會帶進哪些文化藝術? 這份文件其中一項「迎合市民大眾的不同需要,品味、興趣,令他們緊貼國際文化潮流。」不能否認香港有一群極高品味的精英階層,但我們只要看看書報攤,看看中文電視台黃金檔的電視節目質素,看看現在教育界的種種問題,就會發現,政府要做的,是一個教育者,而非迎合者。不是最多人看的,最高票房的,就是最好的。在促進經濟效益,旅遊經濟的動機下,西九會引進些甚麼節目呢?


當觀眾沾沾自喜地入場看「蝴蝶君」(M Butterfly)、「蘇絲黃的世界」(The world of Suzie Wong)、《萬曆十五年》、《玩偶之家》時,知不知道薩依德(Edward Said)的東方主義(Orientalism)呢? 對黃仁宇的原著有甚麼看法? 對女性/東方女性的位置有甚麼見解?對香港,對中國及西方的文化歷史背景又了解多少呢?有多少能力評價一場表演,一場展覽的好壞呢?

舞台表演要取悅觀眾不難,隨著高度資本主義發展的社會,一切都是消費,藝術當然也成了消費品,於是為了票房的偽藝術,掛羊頭賣狗肉的藝術垃圾太多太多,觀眾或許會對媚俗的作品大力鼓掌,對真正有深度有美學的作品抱以冷淡的態度。如果西九的經營以經濟票房為掛帥的話,相對就壓縮了深度藝術作品的發展空間。畢竟,藝術不是純粹被消費的,進劇場,進博物館不單是為了享受,因為有的根本不美,根本不有趣。有時藝術會令我們反思生命,更了解人生的痛苦。如果看所有的藝術都抱著享受的心態,那藝術創作和麥當勞做漢堡包一樣,也是服務行業一種。

政府的文化政策其實是文娛政策,背後讓市民享受文化藝術是理念之一,所以才會有「迎合市民需要、口味、興趣」的政策文字出現(香港傳媒的墮落就是(自以為)「迎合」市民口味的最佳例證,外地人來看港站在報紙檔一看,就會判斷這個城市的市民大致可分三類:性饑渴、暴力狂、發財狂。而市民在傳媒的日日轟炸下,本來不是如此的口味的,也被培養出如此的口味興趣)。故此,政府要做的不是「迎合」市民的需要、口味、興趣,而是「提升」,大眾口味不是不顧,而是在專業上做出優秀的判斷,取得平衡。或許背後會面對大眾反應冷漠,票房慘淡,但這是做專業文化政策必須備的專業與自信,而非一切向票房,向流行看。

最後那句緊貼國際文化潮流,真有點匪夷所思,為甚麼要緊貼人家的潮流,除了顯視出香港文化政策的無自信外,背後也曝露了對文化藝術本質的不了解,真正好的文化藝術有潮流嗎? 今年流行超短褲,明年流行長裙,文化不是服裝秀,再說真正的服裝大師,由此至終堅持理念,在堅持中自會帶領潮流。如果西九的表演藝術節目每年都跟著人家屁股後走的話,就算硬件做到世界頂級,但整體始終只是仿冒名牌的A貨。

香港、大陸、台灣有很多優秀的藝團,如何扶植本土藝術打造自己的品牌,才是有遠見有膽識的文化政策要考慮的關鍵。而今,香港的文化政策在促進經濟的動機下,會發展成甚麼模樣? 賴聲川在書中說:「動機完全決定了作品的定位。」 香港政府缺乏專責文化發展的部門,只是和康樂文娛納 入同一部門,殖民地時安頓民心的政策是否是時候要反思,「描述式」的文化政策是不是是時候變得積極點,如果真的想把香港發展成倫敦、巴黎、紐約等文化大都會,就不能只想著利用西九促進經濟,吸引遊客,而是要想,如何發揮本身的優勢,把最好的文化培殖起來, 這樣的城市自然會吸引人家到來。而今政府是本末倒置的做法,如賴聲川書中所說:「這種做法,可能會讓一個原始創意扭曲變形。它背後的動機是賺錢,而書中已經說明,在這前題下,很難做出好的作品。没有好的作品,更是不可能找到作品的附加價值及產業化的方法。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從上的推論可見,政府建立世界級文化大都會的宏願將很難實現。有没有扭轉的方法:用吉美欽哲仁波切的話:「改變道路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改變目的地。」

動機決定作品定位,政府為西九設的研究小組有三個:

委員 會 下 設 三 個 小 組 , 其 中 兩 個 專 責 審 視 「 西 九 」 內 表 演 場 地 及 博物 館 的 需 要 ; 其 餘 一 個 專 責 研 究 提 供 各 項 經 確 定 的 文 化 藝 術 設 施的 財 務 需 要 。

西九是影響香港文化發展至鉅的計劃,為甚麼大家只看到碎片,而没有一個宏觀的視野,為甚麼没有一個小組負責規劃香港文化發展的整體遠景? 政策輔予文化經理捉拿表演場地垃圾蟲的權利,這已是行政和專業的混淆,更甚者是要文化經理接受此等紀律部隊執法上的培訓,我們不禁要問,文化經理的工作不是統籌文化藝術節目嗎?有時間的話,政府應該送他們去世界各地做文化藝術的培訓,開拓他們的視野,而不是去學抓垃圾蟲的技巧。這等實用,功利主義的政策理念和文化工作的本質大有衝突,繼而,一個只看到細節,硬件的文化政策決不會是有創意的文化政策。

只有在純淨地看到作品整體時,才能看到各部分之所需。」(賴聲川,頁268)

香港建西九,不能不考慮整個城市文化整體的發展,二十年,三十年後的香港,我們看的,我們聽的,我們呼吸的,我們的下一代所受的教育,這一切的一切,都考量政府決策者的能力。



2006-08-22

生生死死

近來重看康夫的散文《雲柱集》,很是喜歡。

許迪鏘說康夫喜歡周作人,對,看康的作品,的確像喝苦茶。

書中有一篇「喝粥的故事」,講作者有天在粥店喝粥,看見一個和尚進來喝了碗白粥,後來走了,如此而已。但故事講完,心境澄明許多,康夫的筆就是有這種力量。

康夫對佛教與基督教研究很深,看他的作品,有時會想起自已喜歡的幾首天主教詩歌,這幾首詩歌,在我結婚的時候唱過,在教友去世的安息禮上唱過,安詳一如既往。在中國人的觀念中,紅白兩事豈可混淆,但想來人生在世,生生死死,大悲大喜,都在這蒼茫的穹蒼之下,很多事情本質是一樣的。歌曲是這樣的:

《主慈頌》

祂未曾應許天常蔚藍,
祂未曾應允花兒常開,
祂卻恩許祂的慈愛常在.
是的,仁慈的主,
懷念你的恩德,
讓我們於悠悠的歲月中,
引吭詠唱.

年少時,在書店看見小卡片上寫著這首詞,買來送給失意的心愛的朋友; 當人生有了些經歷後,有天在教堂突然聽見這首熟悉的歌詞,才知道它是一首歌,可以詠唱的。在生命的悠悠歲月中,和這首歌幾番相遇,不同的心境,但聽了總能得到平靜。

另一首歌當我在教友的安息禮上聽到時又是百感交集:

常聽說世界愛沒長久,
哪裡會有愛無盡頭?
塵俗的愛只在乎曾擁有,
一刻燦爛便要走!

這首歌,許多人會選擇在婚禮上唱,但這位長輩走的時候,她事先安排好自己的安息禮,臨終前錄好在葬禮上的說話,甚至選好要唱甚麼歌。她選了這首,我婚禮時唱過的歌曲。其實細看歌詞,用中國人的思維,真要說聲大吉利是! 男男女女結婚是塵俗的愛, 這首歌其實是提醒凡夫俗子世間情愛的虛緲,真正的愛是人和天主的愛。但身在紅塵,又怎可避免情愛的糾結,唯有超脫一點解讀為珍惜這一刻燦爛吧。

人生的幾件大事,出生後的洗禮,結婚,死亡都在同一教堂舉行儀式,唱的可能是同幾首歌。宗教對生死的超脫,此等智慧實在是要用一生時間來修練的。

記得去年聖誕早上,我獨自一人去了大學同學的靈堂,去得早,只得我一人。到了禮堂,看見她陽光燦爛的畢業照,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只不過是幾年前,我們一起穿起畢業袍,以為美好的人生才開始。其後大家經歷了不同的事,在同學的婚禮上見過,慢慢以為生命到了另一階段。我們都新婚,但她卻突然去了。而她的身體,也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見到人去世後的模樣,那種震撼的生命經歷是難以言述的。

在知道她死訊的同一天晚上,另外一個大學同學,告訴我他做爸爸了。大家都好高興。但於我,同一時間如何消化這兩件如此極端的事?

朋友走後,深夜你站在露台告訴我,生命像大自然裡的樹和花,一朵淍謝飄落了,另一朵又在角落綻放出花蕾。這讓我想起好多年前和我的舍監,一位哲學教授的相處時光,他去世後出版的一篇文章,講到好些黃昏他在校園散步,想上帝為何讓他患上如此痛苦的疾病,某個黃昏,他突然想通了,生命就像樹上的葉子,有些要飄落,有些要生長,大自然自有他的規律。

而我想到的,是我要做一片美麗的葉子,和另一片相伴的樹葉彼此珍惜,到飄落的時候,以優雅的姿態飄落泥土,如此而已。

你的腳步

有一天,她去世了。走得很安詳,她告訴所有人,她會到天堂,在天父的身邊。
她留下老伴,八十多歲的老頭,他從不相信甚麼天父天堂,只是每個星期天早上會陪太太到教堂門口,然後自已回家。這樣過了很多很多年。
兩人互相尊重,直到太太去世的那天。
突然,老頭星期天不必再送太太去教堂,每天再也看不見太太,相伴幾十年的伴侶忽然在生命中徹底消失了。
一年後,老頭在孫女的陪同下參加教堂的慕道班,在座的人問起,老人家,你為甚麼會來啊,他說:「太太去世了,去年十二月,她以前是這座教堂的教友。去年十二月的事。」
星期天下午,我遇到了這個故事。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我們有我們的堅持與固執,到要改變的時候,或許只能追尋你曾坐過的椅子的餘溫,唸過的玫瑰經,與凝視過的耶穌像了。

尋找智慧

有些書是要以蟻速閱讀的。
《賴聲川的創意學》,賴聲川除了翻譯《僧侶與哲學家》後,又一非本行之作,以佛教的角度講創意,兼講自己的舞台劇創作歷程。其實整本書講的只有兩個字──智慧。
舊約上說「所羅門王」的故事,上帝問他要甚麼,他只要一樣東西,就是智慧。於是有了流傳至今的灰欄記。
賴聲川把創意分為兩個層面,智慧與方法,坊間講創意的書大多講方法,能切實掌握,而這本書重心在於智慧──創意的根基與土壤。没有智慧,只有方法的創作只是流於表面,毫無深度的東西。因此這本講創意的書,基本上是一本講有關生命靈修的書。急進的人,想要速成的人會失望,因為找不到切實的活學活用的東西。只有用蟻速,慢慢咀嚼,帶著無目的看這本書,或會得到更多。書名為「創意學」,而不是「創意方法」,就帶有一家之言,賴氏理論的意味。
在一切講即時效應,實用性的今天,如果我和學生講創意,從世界觀,死亡觀開始,學生會不會認為我有點發神經呢? 因為他們預期的是玩些好玩的創意遊戲,而非從學習的根源──「追尋智慧」開始。
幾千年前,追尋孔子,蘇格拉底的學生們,他們追尋的不是方法,而是追尋生命/宇宙的真理,跟隨老師學習智慧,而如今的教育,就算在大學,學生追尋的是方法,智慧一早已失落在時光的角落。

2006-08-09

我們的孩子


開戰的最初幾日裡,我們的孩子
斷奶了。我跑出去凝望
那可怕的沙漠。

晚上,我又回來看他
睡覺,他己經開始忘却
他母親的乳頭; 他將繼續忘却,
直到下一次戰爭。

就這樣,他還小的時候,
他的希望就被關閉了,而他的怨懟
被大大的打開了──永遠不再關閉。


「愛國組曲」組詩之一
耶胡達‧阿米亥著(Yehuda Amichai),傳浩譯:《耶胡達‧阿米亥詩選》(上下兩冊)。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初版。

十月的陽光












十月的陽光溫暖我們的臉
一個士兵在用袋子裝他曾經
玩耍過的柔軟的沙子。

十月的陽光溫暖我們的死者。
悲傷是沉重的木板。
眼淚是釘子。

「愛國組曲」組詩之三
耶胡達‧阿米亥著(Yehuda Amichai),傳浩譯:《耶胡達‧阿米亥詩選》(上下兩冊)。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初版。

對於戰爭我無話可說


對於戰爭我無話可說
没甚麼可以補充。我感到羞耻。

我一生所汲取的所有知識,
我都放棄,就像沙漠
放棄了所有水份。
我從未想到會忘記的名字,
我正在忘記。

由於戰爭,為 了最終而簡單的
美好之故,我再次說:
太陽繞著大地轉。對。
大地是平的,就像一塊遺失的,漂流的木
板。對。
上帝在天堂。對。

「愛國組曲」組詩之四
耶胡達‧阿米亥著(Yehuda Amichai),傳浩譯:《耶胡達‧阿米亥詩選》(上下兩冊)。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初版。

2006-08-07

公民社會 我們的家園

政府終於對樓下被封了約十年的海岸終於發出諮詢文件了,之前我曾上土地規劃處查詢,更曾想寫投訴信,告訴政府用鐵絲網把約三十公里的海岸封鎖十年的愚蠢。於是,看見諮詢文件,我就寫了給政府的第一封建議書。
對馬鞍山海濱長廊的一些意見
1. 請以維護自然環境生態為準則,現時沿岸自然生長的樹和草地,希望可以盡量保留。 如果沿岸的路以草坪為主則更佳,馬鞍山海邊就會有一條綠色絲帶,雖然成本較石屎路昂貴,但為生態和長遠景觀是值得投資的。
2. 可參考日本城市(如大阪)的沿河建設,沿岸以草坡為主,偶建迷你高爾夫球場,供市民玩樂。市民也可以坐在草地上休息看風景。
3. 馬鞍山沿岸的民居(由曉峰灣畔至觀瀾雅軒的私人樓宇)缺乏休閒咖啡店(根本無具規模的商場,這是此區配套最大的失敗),可考慮在海演長廊設露天茶座或咖啡店,甚至週末可以有藝墟,豐富沿岸居民的生活。
4. 曉峰灣峯對出的小碼頭現規劃為貨物上落區及儲存區,首先會破壞整條長廊的連貫性及觀景性,另外機動船也會對民居造成一定程度的噪音滋擾。建議把小碼頭搬去長廊頭(錦泰苑外面)。小碼頭的用處究竟是為了方便漁民還是有甚他目的? 使用量為多少?存貨區有多大?設計如何與整條長廊配合? 如果有可能的話,可否開發類似西貢的小型漁人碼頭,讓漁民在黃昏固定時間擺賣? 如果有可能的話,更可以設來往大學碼頭及科學園的渡輪(因為大水坑只有一班車來往大學火車站) ,除了實用外,更具觀光用途(可接駁馬料水來往東坪洲的碼頭)。
5. 觀景的風力發電設計會否製造噪音,如果能有實際發電用途,如支持長廊的路燈也是好的。如果只是設計攞設會很浪費。
6. 沿岸的人工設計,如休息亭,洗手間,人造卵石路等,設計方面請盡量簡單,以配合大自然為主,透明的,開通的設計會更佳。有時少些人工的東西,多些草坪,市民會更欣賞。(無需浪費大量金錢造人工的東西)
7. 最後請工程盡快展開,市民其實只要拆走圍了快十年的鐵絲網(實在像監獄),還我們一片草地,一片海岸就已足夠。

2006-08-03

《兄弟》的音樂


放假最大的好處是會拿起一本原不想看的書。於是《兄弟》下冊終於結束被打入冷宮的命運,被讀者抱著絕對的成見閱讀完畢。

前一篇文章剛寫西西教我如何聽音樂,今天講《兄弟》也不得不提音樂。去年主持一個余華的演講,他在會上與李歐梵大談音樂與文學的關係。在綱上找到余華的blog, 最新的一篇文章就是談音樂:
http://blog.sina.com.cn/u/1182413351 〈音樂的敍述〉
这是罗斯特罗波维奇的大提琴和塞尔金的钢琴。旋律里流淌着夕阳的光芒,不是炽热,而是温暖。在叙述的明暗之间,作者的思考正在细水长流,悠远和沉重。即便是变奏也显得小心翼翼,犹如一个不敢走远的孩子,时刻回首眺望着自己的屋门。音乐呈现了难以言传的安详,与作者的其它室内乐作品一样,内省的精神在抒情里时隐时现,仿佛是流动之水的跳跃,沉而不亮。

如果《兄弟》是一篇樂章的話,它會是怎樣的曲子呢? 從音樂出發我們可以想像一個世界,同樣從文學作品出發,我們可以想像一首樂章。

李光頭的樂章應由銅管樂帶領,輔以敲擊樂,表現出狂放浮躁。
宋鋼的樂章應由弦樂帶領,小提琴帶出其溫文優柔的一面,大提琴帶出宿命的悲劇。
李蘭與宋凡平的樂章可以從最初中提琴的溫婉,到長笛竪琴的輕快,再到定音鼓,低音長號,低章大提琴的嗚咽,最後以獨奏鋼琴延續這一闋哀歌。
其他有趣的樂章還可以有:
福利廠之歌 ( 木管樂器奏出輕佻滑稽)
李光頭求愛之歌( 圓號,單簧管等奏愛情的愚蠢與盲目)
其他還有:
騙子周游之歌
處美人之歌
林紅的情慾之歌


兄弟的下半部飽受批評,的確有多地方是不忍卒睹,相信作者寫時除了自己過足癮外(如把余撥牙變成一個周遊列國的職業政治示威份子),也把對當今時代的憤恨以最大的力道赤裸裸的呈現出來。朋友說粗鄙的內容用粗鄙文字表達,余華出席書展時的表現簡直就是李光頭。

很有意思的觀察,粗鄙的內容不一定要用粗鄙的文字表達,余華說,己顧不上形式與技巧,因為背後推動他的力量太大了。但我認為,即使是力量如何巨大,如果没有寫作上的思慮,作品只會是通俗煸情的故仔,没有了藝術技巧的沉澱,讀者和看小報上的強姦殺人等社會奇聞没兩樣。兄弟下半部的中段開始,作者的筆開始浮了起來,為了故事情節,為了滿足男性的性幻想,讀來簡直和通俗色情小報專欄没兩樣。

看《兄弟》,最有意思的是看讀者與社會的反應。我絕對認同《兄弟》的故事一點也不是誇大失實,現實比這更不堪。只是, 一切我們都不自覺。當社會從《兄弟》中看到我們潛意識不想看到的一面後,反彈自然而起。

從流行通俗小說來看《兄弟》,的確很有水準,何況,現實中嚴肅文學是越來越向通俗靠攏,或許邊界早已模糊不清。或許余華會很高興人家稱他人為暢銷作家,而不是先鋒作家,這很符合李光頭價值觀。

有趣的是,社會對李光頭這類人還放不下傳統包袱,正如對余華和《兄弟》一樣。所以說,觀察《兄弟》,有意思的是要看它的對面---讀者與社會又反映了一個怎樣的現象與世界呢?

2006-08-02

麥兜與古典音樂


7月29日 3pm
沙田大會堂

古典音樂,應該從小便認識。

的確,在這場古典音樂入門式的演奏會中,史密塔納莊嚴宏偉的〈伏爾塔瓦河〉,便在麥兜的小便帶領下,經歷下水管,再流到海洋,從淅淅瀝瀝,到濤濤巨浪,鳶飛魚躍。這就是古典音樂帶給我們的遼闊的想像世界。

科學家研究說看電視會令人智商下降,容易有老年痴呆。於是從小培養聽古典音樂,(是靜坐著聽,展開想像,而非把它當陪襯音樂) 肯定會令我們更聰明,IQ 或 EQ也會比常人高吧。音樂會總能靜下心了聽了吧,但據我觀察,部分小朋友是倒在父母的懷抱中睡得甜美,完場後要勞煩父母輕手輕腳地抱出音樂廳,而部分小朋友是一刻也停不下來,爬上爬下,甚至還說話,而父母居然在音樂廰給他們吃朱古力,香味啊!

小朋友甚麼時候最大反應,是有影像的時候,而如〈唐懷瑟〉這首十五分鐘長的曲子時,小朋友開始坐立不安。我很佩服小交的堅持,音樂有時是不能妥協的。而麥兜作為主持介紹的角色,在整場音樂會中是恰如其份,没有喧賓奪主,音樂才是主角。如果專門為了麥兜來聽音樂會的小朋友肯定會失望,雖然臨尾有個可憐的麥兜公仔被人拖出來亮了亮相(但找覺得簡直多此一舉,為甚麼不能為小朋友留一點想像呢? )

以前就有個長輩為我上了一課,一天我送了一隻CD給她,建議她立即聽,她說不聽了,因為她聽音樂就一定要好好坐著,甚麼也不幹,就是聽。而她那時想和我聊天,於是就專心聊天,甚麼音樂也不放。她那份認真與對音樂的尊重,讓我銘記在心(雖然我是做不到光坐著聽音樂那種層次) 而我現在想想,這也是為甚麼她的作品會有那麼多精彩的幻想,她腦袋裡的世界一定是音樂培養出來的。而這位長輩就是寫《我城》的西西。

這個音樂會只是個開始,真正的工作要待家長好好展開,音樂與藝術不能那麼功利,教育總是在無形中展開的,不是帶著孩子看一場音樂會就代表從此藝術了的。

月亮七個半 半明半暗之間


2006年7月30 葵青劇院
劇場組合 7:30pm

幾米的故事,從來不是幾歲的小朋友能領略的。他的童話,是寫給失去童心的成年人看的。 劇場組合如何在黯淡憂傷的主題中發掘出亮眼,讓小朋友看了歡樂或者有深刻感受的東西呢?

於是鯊魚兄弟,派對熊貓,老鼠郵差成了小朋友的最愛。小朋友可能到完場還不明白靚靚白紗裙姐姐為何經常出現,唱的甚麼歌,回家只記得鯊魚兄弟的可愛划水動作,老鼠郵差的至愛芝士餅乾,大熊貓緩慢的舞步,不停地說Happy Birthday! 其他的在幹甚麼是毫無頭緒。

月亮七個半是指童年的妹妹收到長成大人的妹妹從另一個時空寄來的七封半信,於是故事展開了。幾米的故事與圖象是一場視覺的詩,舞台的設置,整劇的結構的確很詩意,時鬆時緊,下半部就像小王子去了不同的星球,經歷了很多我們看似寓言的人物。要呈現幾米的作品舞台的調度,劇本的結構,就不能太寫實,時空的轉換,奇思異想,超現實的精靈等等都是此劇掌握的很出色的地方。而成人世界灰暗的東西也不是小朋友能理解的,或者現在小朋友同樣有他們的灰暗,童年並非我們一廂情願的那麼亮麗。或者現在的妹妹絕不會像甄詠蓓的妹妹造型一樣,兩條衝天辮,傻笑個不停,這只是大人心中理想的童年。

把幾米的作品改編成兒童劇面對的就是半明半暗之間的問題,明亮的東西如何以最簡單的方式呈現在小朋友面前,而灰暗的東西如何向小朋友講明白? 中間的取捨最考創作人心思,而最後,甚麼是明亮甚麼是灰暗,是否是大人一廂情願的sterotype? 想來這都是創作人面對的難題,而劇場組合這次明顯在明亮的地方做得很成功,但灰暗的地方還有些牽強,徘徊在小孩與成人觀眾之間,徘徊在明暗之間。

月亮七個半,最後成年的妹妹說,我可不可以?我可不可以? 究竟想怎樣? 為何七封半信要用月亮代表,月亮又代表了甚麼? 小朋友看完了全劇究竟得到些甚麼? 大人又從回到童年的老生常談中得到些甚麼啟示呢?

但願劇終時導演和大家分享一下創作的感想,而不只是賣廣告。
香港的觀眾還是很容易取悅的,但作為一個創作人,肯定不會滿足於取悅觀眾,背後的藝術追求才是每個藝術家追求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