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orming Arts and Liter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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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 Hong Kong

朝花夕拾

2008-11-05

上帝怎樣來到中國

「教育大眾是知識份子的責任,我們要以文學,藝術等為工具去開啟民智」這些啟蒙思想是五四時期社會精英的普遍價值觀。 而進念近年的作品以劇場教育觀眾,也往往落入某種尷尬的處境,部份觀眾會有何故我買票進劇場要被你教育? (當今是二零零八年,離五四已近百年,怎樣去啟蒙才是最大的問題) 問題並不是出在啟蒙的思想上,而是啟蒙的內容與手法上。 最近新視野藝術節的《上帝來到中國》就是鮮明的一個例子。

假設香港殖民地的人民是欠缺歷史感的(或許也是事實),因此進念開創了歷史劇系列,從黃仁宇的名著《萬曆十五年》開始,到今年的《上帝來到中國》,胡恩威和北京的張健偉合作,為香港人上了兩堂歷史課。


《上帝來到中國》分為七講,起首以Prof. Indiana Young的拍著一門大炮講課開始,以大炮串連上帝如何進入中國是一個很出色的切入點,也能做到豐富的劇場效果。導演心思細密,安拍了兩名女生(演員)坐在台下扮搗蛋鬼,質疑教授的論述。希望這種人工的互動能讓劇場觀眾在接受歷史的論述之餘,也做論述上的反思。歷史是被建構出來的,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導演為歷史的論述者取名為Indiana 己有些許嘲諷的意味,當代的這些史學理論能成功的在劇場展現嗎?


此劇起首喋喋不休的單向講課,首先讓人錯覺身在沉悶中學教室,接著觀眾席上搗蛋女生出現,引經據典條理分明的發言明顯是刻意安排,相信當今中學生鮮有如此積極。這種刻意的安排讓觀眾疑惑,究竟是相信還是不相信Indiana的論述,但思考剛開始不久,導演因要顧及講學式的沉悶,便又用其他方法講歷史去了, 這種質疑歷史論述的聲音不久便劇場的主流論述吞没了,隨著Indiana的退隱,劇場用了動畫,廣播劇,歷史情境演繹,音樂等方式講林則徐,王韜,康熙、義和團等的故事。此時,觀眾徹底沉浸在單一的歷史論述中,劇場塑造了它的康熙,它的林則徐,但這些形象會否又是另一種偏頗的權威呢?


批判思考的手法其實很難通過中學生的幾句挑戰問題而深入展開,其後劇場因為顧及多面有趣的演繹方法,歷史成了另一種單向的演繹,作品前後風格未能統一,說它的偏頗因為作品在論述內容及手法上也有值得斟著的地方。


全劇觀眾最好反應的是中場講林則徐請伯格治小腸氣的動畫,間接講出鴉片戰爭中, 林則徐到底是英雄還是罪人。 動畫之所以好看,是用了鮮明的色彩,滑稽的人物形象,誇張幽默的劇情。雖然動畫帶出了對鴉片戰爭對林則徐的定位反思,又想反映清末官員面對西方矛盾心態。但劇本的內容和表達有點嘩眾取寵,首先扭曲了伯格對中國醫學的貢獻,以致友人以為這名傳教士真的做壞了好多手術,把人的眼睛和手都切壞了。實際上,伯格在當時是非常成功的外科醫生,以做白內障手術和切除腫瘤聞名。另一方面,動畫中林則徐三番四次扭捏不肯去伯格的醫館,的確帶來很多觀眾的笑聲,正如劇中演繹王韜出任洋人印書館的翻譯時,因矛盾心情帶來的言行不一的醜態,這些都很容易讓觀眾以為林,王兩人就是這樣,歷史事件果真如此? 經過藝術加工,誇張醜化後當然更能帶出戲劇效果。但問題是,此劇又是以教育劇場為方法,那就很容易制造另一種權威。


香港,其實是上帝到中國的關鍵地,但劇中香港的缺席也讓人頗為失望,如伯格,王韜等人,都和香港有一定的關係。進念的舞台影像效果歷來出色,這次也不例外,甚至搶了真人演員的鏡。作為歷史劇場,動畫當然是表達手法一種,但是否也可以考慮加入十九世紀中葉後已有的攝影作品或歷史繪畫圖片,最近Grace Lau出版的《影像中國》就有專章講述傳教士與中國的影像,圖片令人震撼,所以在援引資料及論述深度方面,其實此劇還有改進的空間。


說到圖像搶鏡,此劇的結尾是一個成功的例子,導演非常聰明的用了一隻眼睛的凝視(Gaze)作為全劇的最後部份,鏡頭越拉越遠,觀眾才發這隻眼睛是毛澤東的,而這個毛澤東是人民幣上的肖像,此時劇場裡傳來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靡靡之音,中國數百年來與上帝的往來造就的改革歷史,如今都逃不過物質社會(政治老大哥)的控制,何日君再來,君,是上帝,還是? 還好,導演為此劇作了精彩的收結。




雲遊僧的生活

我的瑜伽老師Shyam, 遇上某些場合的話, 瑜伽課的上半節就會講道理,大家一起練呼吸。 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 維多利亞港的陽光很好, 透過明亮而巨大的玻璃窗灑在我們藍色的瑜伽墊上,一個很適合講道理的八月午後。

老師用帶著印度口音的英語開始講故事。從前有個雲遊僧,有天在一條村莊的樹下靜坐冥想,村裡人好奇的觀察著這位僧人,覺得大樹下的他簡直是智者的化身,於是有個村民鼓起勇氣向僧人說,大師,我們這條村有很多問題想向你請教。

大師張開眼睛看著誠懇的村人,慢慢說道,有甚麼問題呢? 於是村裡的許多問題都要請教大師。村人看大師在樹下日曬雨淋,便幫大師在樹旁建了間屋子。 大師平日要幫村人解決問題,長久下來,屋子及飲食在村人眼裡都一團糟。村人於是熱心的送了個女人幫大師管家。有了女人的家好像完美多了,大師的門前多了塊菜地,門後多了個羊棚馬棚,糞可以做肥料,馬可以讓大師代步,羊又生出小羊群來,女人也幫大師生了幾個小孩,大師有妻有兒,有羊有地,而煩惱卻多了許多。有一天大師突然想,當初我來到那大樹下靜坐冥想,究竟是想追求怎樣的生存境界?

現在已是十一月,Shyam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還是夏天,短短幾個月,生活中的紛紛擾擾就像那些莫明奇妙進入大師生活的女人,牛羊馬,兒女,多麼可愛吸引,又多麼令人迷失。

如果一切都發生了,那又該以甚麼態度生活呢?